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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天羽

破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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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2:50 | 顯示全部樓層
總之後來小葉學長就被踢出辦公室去補買便當了,雖然他口若懸河的

 說著髒話、問候阿燦家的祖宗八代,不過當阿燦威脅要跟他對打的時候,

 小葉學長還是乖乖掏出錢往福利社的方向離開。

   「林北從來不跟殘障打架,勝之不武。」他是這樣說的。「要幹架也

 要有格調,打贏你沒什麼了不起的。」

   我想,他們如果不是真正的好兄弟,要不然等會兒,總會有一個人是

 要被橫著送出學校。

 

 

   「妳要喝什麼咖啡?」阿燦客氣的問我。「我這邊可以任妳挑喔。」

   「冰咖啡。」老實說我對咖啡這種黑色的水樣玩意兒,毫無知識;我

 只知道,冰咖啡是甜的,而熱咖啡是苦的,至於其他,就一概不知。

   阿燦回頭盯著我呆了好半晌。

   「怎麼了?」我對他的反應有些尷尬,他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個白

 痴。

   「嗯…」阿燦想了很久,然後對我露出一臉『極盡善良』的笑容。「

 這個啊…學妹妳對咖啡的認識有多少?」

   我瞬間展開戒備,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一點都不懂,這樣的回答只會

 突顯我的無知,可是老實說,我對咖啡的知識恐怕不會比一隻老鼠多。

   但是我這股爛脾氣不允許我誠實。

   「不少。」我賭氣的說。「你沒有冰咖啡就早點講啊,還說可以任我

 挑呢。」

   阿燦又看了我一陣。

   「看什麼啊!」我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在他的眼光下,我覺得自己

 跟笨蛋沒兩樣。「哎呀,隨便弄點來喝喝就好了,沒有冰的也可以。」

   他思索了幾秒鐘,對我點點頭。「是我的準備不夠啦,」他說。「我

推薦妳一個更好的唷,是我自己調配的咖啡,喝起來很甘醇,也不會很苦

。」

   當他說到『苦』這個字的時候,還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想他大概知道我的程度何在了,不過他不說破,我當然也不會自曝

 其短;只是對於阿燦的『口下留情』,心裡多多少少有那麼點感激。

   只有一點點的感激而已、一點點而已。

 

 

   「你說你要問我什麼問題?」趁著小葉學長還沒回來,我趕緊問。「

 快點說好不好?」

   阿燦背著我,靠著牆、扶著柺杖,用著相當高難度的站立姿勢正忙著

 沖泡他的寶貝咖啡。

   「快點問啦!」我催促他。「不然我要走了。」

   「問了妳才要走了呢。」阿燦說。

   「……」

 

 

   「為什麼這麼緊張啊?」他這才慢吞吞的開口。「我又不會吃了妳。

 」

   「我哪有緊張!」我不高興的皺起眉頭。「我只是覺得很煩而已。」

   「才不呢,妳緊張的要命。」他冷靜的說。「妳是不是很怕我啊?」

   怕?聽到這個字,我差點血氣逆沖。

   「誰說的!」我喊。「你算哪根蔥!我為什麼要怕你?」

   「既然不害怕,那跟我喝杯咖啡有什麼關係,幹嘛想走?」阿燦轉身

 ,對我露出一臉笑容。「妳好好坐著看看書吧,書架上的書自己拿,想聽

 音樂自己放。」

   「我……」我想說什麼。

   「妳自己說的喔,妳說妳不怕我。」他很快的搶過話。「但是如果妳

 堅持要走,我也不能阻擋妳啦,妳看,我現在的樣子,根本追不上妳,不

過……」

   「不過什麼?」

   「不過,妳要是開溜的話,明天早上我就在中文系系館貼大字報!」

 阿燦一陣邪惡的奸笑。「貼在貴系系川堂佈告欄上,我想想…就寫『莊琳

 文愛楊宗燦!』…這個標題夠聳動吧?」

   「…誰會相信你!」我生氣的嚷。「少開玩笑了。」

   被我這樣一嚷,他居然臉色突然正經起來。「好嘛!那不開玩笑了。

 」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問我?」我重新問這個問題。「快點說,我耐性

 不多。」

   「嗯,我只想問妳一個問題而已啦。」他拿著竹匙小心地攪拌著咖啡

 粉,一面斟酌著說話。「如果妳不想回答的話也…也沒關係啦,我也不是

 說很在意…就是…嗯……」

「到底要問什麼??」我急躁的打斷他。「拜託你趕快說,不要吞吞

 吐吐,實在很煩耶!」

 

 

   阿燦想了幾秒鐘,然後用力的深吸一口氣,放下竹匙轉身看我。「我

 想問妳…妳為什麼討厭我?」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3:12 | 顯示全部樓層
「討厭不需要原因吧,」我負氣的說。「你只要知道我討厭你就好了

,我很討厭你。」

   我想,任何男孩子要是聽到這種回答,不管他的脾氣再好,大概都要

 把我掃地送出門了。

   但是阿燦卻毫不在意的笑了。「妳現在終於坦承一點了嘛!誠實是件

 好事。」他一面低頭處理加熱中的咖啡,一面說。「可是啊,太過誠實,

 可是件很傷感情的事情唷。」

   「我說的是實話。」我倔將的說。

   「我知道,所以我很高興。」

   「……」

 

 

   接下來就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我不說話,阿燦也不發一言,他背著我小心翼翼的在調理咖啡。

   咖啡的香氣慢慢的、慢慢的從角落的方向散溢到整個室內。

   這是一種很溫馨、舒服的感覺,我雖然不了解咖啡,但是這樣的香氣

 ,卻讓我在瞬間愛上了這種飲料。

   最後他做出兩杯咖啡,盛在手掌大小的厚底杯子中,端了一杯給我。

   「這是妳的。」阿燦說,語氣裡含滿得意和自傲。「喝喝看,小心燙

 。」

   我懷疑的估量了一下這墨黑色的咖啡,雖然它散發著香的令我受不了

 的氣息,可是這顏色、這濃度,看起來就跟醬油一樣,我實在不太敢相信

 這東西能喝。

   「喝喝看嘛,」阿燦催促著,自己先喝了一口。「嗯……perfect!!

 我實在太佩服我自己了!」

   看著他歡呼的樣子,我實在有點半信半疑。

   「喝喝看嘛!真的很好喝!」他小孩子似的嚷。「快點喝,真的,喝

 一口妳就會愛死了說!」

   「不加奶精跟糖,這東西能喝嗎?」我遲疑的問。

   「哎唷拜託,喝我的咖啡要是還要加糖跟奶精就太遜了。」阿燦露出

 被污辱的可笑表情。「拜託妳快點喝一口,真的很好喝喔,真的真的!咖

 啡粉還是我剛剛才磨的耶。拜託妳快喝吧!」

   在這傢伙的拜託、懇求和吆喝嚷嚷下,我勉強沿著杯緣,小小的啜上

 一口。

   熱呼呼的咖啡在口中彷彿膨脹般的散開。

   我很驚訝,真的驚訝。

   完全沒有我預料到會苦澀的感覺,而是說不出的甘香,又醇、又濃冽

 ,就像是喝到極品的美酒一樣。

   那是美味的讓我說不出話來的味覺。

 

 

   我好不容易才從這樣的美味中回魂,眨了眨眼睛。

   「好喝。」我老老實實的說。

   阿燦看著我的表情,嘴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當然,」他臭屁的說。「這可是楊氏獨家千金秘方,本人獨立研發

 的新產品,保證好喝的無人能擋。」

   我想,如果我對他的評價,因為這杯咖啡而提升到+30 分,現在已經

 又跌到了谷底。

   這傢伙,真是完全不能被捧一下。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3:45 | 顯示全部樓層
我們慢慢的喝著自己手中的那杯咖啡,不知道為什麼,幾分鐘前我幾

 乎要跳起來和他爭吵,但現在的氣氛卻非常平和。

   小小的系辦,滿室醇冽的咖啡香,讓我倍覺溫暖、放鬆。

   山上已經進入冬季,學校中的花草樹木,都有凋零的趨勢,走在校園

 中,我常常感覺涼意襲人。

   但是在這小小、亂亂的辦公室裡,我只覺得安心。

 

 

   這種奇妙的鬆弛感受,只有在晚上躲在棉被裡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得

 到。

   棉被裡是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可以躲在裡面,把自己重重的包裹起來

 ;或者用力哭、或者大聲笑,只要藏在棉被裡,就不害怕外面的一切傷害

 。

   也許我是一個很鴕鳥、很膽小的人吧,總是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把

 自己藏起來。

   藏不起來的時候,就武裝起來。

   這就是我,我一直都知道。

 

 

   「妳的表情好多啦!」

   當我捧著咖啡杯,呆呆的正想著什麼時,阿燦說話了。

   「嗯,這樣比較好。」他說。「看起來比較不那麼凶巴巴了唷。」

   「……」我沒好氣的一個白眼瞪回去。「我平時也不凶的。」

   「嘿嘿!妳凶的可厲害了。」他說。「不知道妳為什麼老是板著臉呢

 ?好像每個人都欠妳兩千萬。」

   「才沒有。」雖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是我仍然嘴硬。

   「沒關係,我不逼妳現在跟我說原因,」阿燦仍然微笑。「有一天等

 到妳願意講的時候,再說給我聽。」

   我想我又要抓狂了。「死都不講給你聽。」我冷冷的說。

   「話別說那麼絕對喔,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可不是妳說不會發生

 就不會發生的,總是有意外啊!」他說。「說不定妳以後真的會說給我聽

 呢。」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我沒有道理要說自己的事

 情給你聽,我根本不熟悉你啊。」

   「要熟悉還不簡單,妳以後常常來我這裡喝咖啡就好了。」阿燦說。

 「我很歡迎唷,妳隨時都可以來。」

   「為什麼我要來?」我反問。

   「因為我這裡的咖啡好喝啊,而且我人也很好、小葉很爆笑、點心罐

裡還有各種餅乾糖果唷…」他正經八百的對我說。「所以啊,妳喝完這杯

咖啡之後就不會討厭我了。」

   「我還是會討厭你的。」我堅持。「很討厭的。」

   「那我明天要去中文系貼大字報了!」阿燦跳起來大喊。「我的國民

 外交這麼徹底,看!咖啡、便當、點心…要什麼有什麼,這樣還不能收買

 妳喔。」

   「……」

   「所以啦,看在我『美食外交』的份上,請妳以後多多來我這裡坐坐

 、聊聊天。」阿燦說。「我們做個好朋友嘛,妳不要老是對我板著臉,真

 的,我人很好的唷!」

   「…你真是老王賣瓜啊。」我喃喃自語。

   「妳以後就會慢慢知道,我這個瓜可是很甜的。」他燦爛的笑了。「

 所以啦…那個啊,妳就不要再對我凶巴巴,還有啊……」

   「?」我疑惑的瞪著他。

   「還有BBS 上面的那個bugmaker權限…」阿燦尷尬的笑了。「拜託還

 給我吧,我發誓以後不敢灌爆你信箱了。真的!至少讓我有聊天的權利,

 不然我看到使用者名單上面新來的美眉都不能騷擾一下,好痛苦喔。」

   「……」

   我發誓回去一定要禁止他的來源上站。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4:35 | 顯示全部樓層
不過我多少同意他說的,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什麼叫做『絕對』的事

 情。

   因為很奇怪,後來我和阿燦的關係顯然好了很多。

   這當然不是因為被他咖啡、便當收買的緣故。

 

 

   不過,我為了那餐午飯和咖啡,事後遭到了相當慘痛的嚴刑逼供。

   這些帳,我都算在阿燦頭上。

   然後漸漸地,阿燦的辦公室逐漸演變成『中文系第二新東京市』根據

 地;不了解這個名詞的人,請參照『新世紀福音戰士』卡通漫畫。

   雖然辦公室仍不改其髒、亂、混雜無度,任何時候,只要你踏進來,

 都會覺得這兒大概在五分鐘前才上演過一場使徒混戰。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同學們都喜歡來這裡亂晃一陣。

   喝喝咖啡、聽聽音樂、說說閒話打打屁,完全不拘束。

   我想每個人都喜歡這種感覺。

   我尤其如此。

 

 

   我喜歡在吃完晚飯之後跑到阿燦這裡,或者抱著書本念它幾頁、或者

 玩玩連線對戰遊戲,一邊聊天,一邊三台電腦連線,互相砲轟。

   除了遊戲配樂、音效之外,還有阿燦和小葉之間的髒話滿天飛。

   我對這種要靠腦力、策略的遊戲一向顯得弱智,通常在他們倆個已經

 互相攻殺的血流成河、屍骸遍野的時候,我還找不到自己的工兵何在。

   「噢,妳真是白痴啊。」這兩位大哥通常都會用一種甘拜下風的語氣

 ,一面搖頭嘆氣的對我說。

 

 

   然後,十一月就過去了,接著,十二月也走盡尾聲。

 

 

   對學生們來說,十二月底的聖誕節,是一個太重要的大節日。

   上了大學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大家是這樣過節的。

   瘋狂啊,從聖誕節前一週起,美麗的衣裳就紛紛出籠,女孩子們裝扮

 、打點行頭,然後排出幾個大型的舞會時間表。

   接著就是晝伏夜出的生活。

   白天睡覺養足精神,入夜之後就趕往舞會地點,跳舞、玩鬧一晚。

   這是一年中,最快樂的時候了。

   沒有考試壓力、沒有太多功課,老師也鼓勵大家好好的玩。

   「現在不玩,等到你們畢業、考研究所之後就玩不起來了。」有些開

 明的老師們會說。「把握年輕時間好好享受青春吧。」

 

 

   然而對我來說,舞會這些東西,我是從來不去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對我來說,舞會這樣的場合,是不適合我的

 。

   我知道的很清楚。

   我不喜歡那樣熱鬧、瘋狂的氣氛,在那樣的氣氛下,會讓我覺得特別

 孤獨、寂寞、悲傷和恐懼。

   我尤其害怕散場時候的冷清。

   人去了、樓空了,大家都滿足的離開,留下一地的凌亂。

   這樣的情景,讓我很不安。

   所以我從來不去舞會,美麗的舞會,就像是一個悲劇的開始,誰也看

 不到它的結束。

   只是每當我看到公告欄上,各系所開始安排、宣傳它們的聖誕舞會時

 ,就會忍不住感慨,這一年就要結束了。

 

 

   我想今年,大概也會和往年一樣,在電腦上渡過我的聖誕節。

   玩玩網路、看看小說,然後早早的睡覺。

   瘋狂的東西,就留給瘋狂的人去享受吧。我這樣告訴自己。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4:56 | 顯示全部樓層
隨著聖誕節的時間接近,興奮澎湃的情緒就越來越高漲。

   等我看到男生宿舍樓頂上,晾出一列發霉、長毛的皮鞋。

   我那群平時只肯穿拖鞋短褲來上課,百年難得梳頭、刮鬍子、隨時看

 起來活像非洲長毛象的男性同學們,有計劃的互相借衣服、衝向福利社購

 買刮鬍刀、存錢準備去理髮的時候,我知道,聖誕節魔力就要展開。

 

 

   這些都讓我見怪不怪,就像循環一樣,每年重複一次。

   但是當我踏進阿燦的辦公室,親眼看見小葉蹲在地上刷地板、阿燦整

 理桌面、櫃子的時候…我想,真的,我的下巴和眼鏡大概都摔碎在地上了

 。

 

 

   「你們在幹嘛?」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話。我想,就算台灣加入

 了聯合國也不會讓我比現在更驚訝。

   「幹!沒看到啊!大眼睛!」小葉低頭咒罵著,匍伏在地上抓著刷子

 一路亂刷,製造出大量的泡沫。「林北在大掃除啦。」

   「為什麼要大掃除啊?」我忍不住問。

   阿燦對我搖搖頭,「沒辦法,主任親自跑來檢查,說是聖誕節系上要

 開舞會、校長要來開舞,我們這裡太亂了,給校長看到不好。」他一面解

 釋,一面抓起兩個黑色垃圾袋,把所有手邊的東西都塞進去。「小葉的臭

 襪子都給主任翻出來了,真丟臉!」

   「噢,就只說我的襪子,幹!你怎麼不說你養的蟑螂…」小葉學長

 揮舞著刷子咆哮。「你家的蟑螂在主任面前遊街說…碼的,誰丟臉比較多

 !」

   「蟑螂又不發臭!」阿燦惡毒的說。

   「襪子不會下蛋啊!」小葉回嘴。

   「…碼的,我知道你皮癢欠揍很久了。」阿燦跳起來,他的腳已經好

 得多,但是還是需要柺杖。

   「要幹架啊!來啊,誰怕誰!」小葉也跳起來,開始脫上衣。「伊娘

 勒,我等今天已經很久了,之前是不想欺負弱小,跟三隻腳打架沒意思…

 靠,給你面子你當成林北怕你!」

   我看情況不太妙,抓起一邊的天工去汙劑往小葉丟過去。「夠了啦!

 不要脫衣服啊!」我叫起來。「我不想看你的排骨!」

   「……」

   他們兩個同時安靜下來。

 

 

   「…女生在,哼,有帳晚上回去算。」小葉收斂了一點。「到時候要

 你知道林北的厲害。」

   阿燦給了他一個非常不屑的眼色。

   「那你們好好收東西,不要打了。」我尷尬的說。「你們忙,我先回

去。」

   「快滾快滾,不送了。」小葉臭著臉,跪在地上喃喃自語。

 

 

   我轉身正要走,阿燦叫住我。「琳琳,等等。」

   「嗯?」我很自然的回頭。「怎樣?」

   「那個啊…」他放下手上的一堆文件。「那個呀……」

   他一邊猶豫的說,一面盯著地上的小葉。

   「什麼啊?」我懷疑的問。

   「那個啊…碼的,小葉,你出去一下行不行?」阿燦用腳踹踹小葉的

 背。「出去一下啦!」

   「我勒!」小葉丟下刷子站起來,一手泡沫的對著阿燦比出中指。「

 林北給你呼來喚去,幹!幹到家了!」

   他嘴上說的難聽,但是腳步還是向外移動。

   經過我旁邊的時候,小葉突然用他那雙沾滿泡沫的大手抓住我的肩膀

 。「學妹,我跟妳說,為了妳的人生著想,最好少跟那種見色忘友的爛人

 走一道,真的,妳會後悔終生,真的!」

   「碼的小葉你不要威脅人家啦!快點出去啦!我叫你你再給我進來!

 」阿燦抓起一疊書夾就往他身上摔。「快滾啦!」

   小葉嘟嘟噥噥的哼了幾聲,才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5:24 | 顯示全部樓層
「你要說什麼?」我謹慎的問。「我先說喔,我沒有錢借你!」

   「我幹嘛要跟妳借錢啊!」阿燦幾乎氣結。「我是要問妳一件很重要

 的問題啦!」

 

 

   一說到「問題」這兩個字,我立刻聯想到前些時候他追問我「討不討

 我?為什麼討厭我?」的爛問題。

   雖說這個問題後來就不了了之,大家也都沒有提起,可是啊,我還是

 沒有給一個確實回答。

   老實說,現在的我並不討厭阿燦,這傢伙夠耍寶,人也還不錯,很熱

 心、很直爽、很愛逗人開心。

   就跟他說的一樣,他還算是個蠻甜的瓜。

   可是這個瓜,有一個嚴重的毛病,就是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

   說好聽點是有求真理的精神,難聽點就是追問不休,什麼事情都要知

 道詳細,他那龜毛的個性,有時候真的會氣死人。

   如果你跟他說。「嗯,我不能跟你去吃午餐喔。」

   他就會問。「為什麼?」

   「因為我要跟別人有約啊。」

   「是誰啊?」

   「我同學啊。」

   「哪個同學?」

   「班上同學嘛!」

   「哪個班上同學?」

   「就是小桂啊、青帆啊…」

   「妳們為什麼要一起吃飯?」

   「要討論報告啊。」

   「哪個報告?」

   「……」

   通常到這個時候,我就要發飆了。

   「煩不煩啊?我吃個飯要跟你報備喔?」

   而當我開始要抓狂時,他又會露出一臉無辜的神色。

   「我只是好奇嘛……」他會這樣可憐兮兮的說。

   而且,到最後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在跟小桂、青帆討論報告時,他也

 會開開心心的坐在餐桌邊,跟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你要問什麼?」我說。「快點說、快點說。」

   「嗯,妳知道我系上聖誕節要開舞會唷。」他說。「明天晚上。」

   「我知道啊。」我說。

   「那妳有沒有空來?」他眼睛一亮。「有沒有空啊?」

   「有空,可是我不會來。」我簡單俐落的拒絕。「抱歉。」

   「啊??」阿燦露出失望的表情。「妳要去別家玩喔?」

   「沒啊。」我說。「我不想參加舞會。」

   「為什麼不想啊?」他嚷起來。「為什麼啊?」

   又來了,我一聽到這個『為什麼』就忍不住全身發毛。

   「不為什麼啦。」我說。「總之,我就是不想參加嘛,大哥你能不能

 不要一直追問啊?」

   「一定有為什麼吧?」阿燦堅持。「妳說得出來我就不勉強妳來。」

   「我不說你也不能勉強我啊。」我不高興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說。」他像小孩子一樣扁起嘴。「好啦,我知道了

 ,妳討厭我所以不來。」

 

 

   天啊!天啊!這個『討不討厭』的危險關鍵字又出現了。

   我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努力平心靜氣的解釋。「我跟你說,每個人都

 有他不想去做的事情,對不對?像你們來說,大掃除是一件很討厭、不想

 去做的事情。」

   「嗯……」

   「對我來說,我討厭舞會這種玩意兒,所以不管是哪裡的舞會我都不

 想參加。」我繼續說。「你了解我的意思了嗎?」

   「意思就是妳不想去舞會、妳打從心底討厭舞會。」他說。「對嗎?

 」

   「對。」我滿意的點頭。「就是這樣。」

   「……」阿燦低頭想了兩秒鐘。「好吧,那我不勉強妳好了,不然妳

 不開心。」

   「謝謝。」我幾乎是感激的說。

   「我知道情緒上的傷痕是很難被平復的,」阿燦接著說。「我知道,

 我能理解。」

   「什麼傷痕?」我皺眉。「你在說什麼啊?」

   「說妳啊!我在想啊,」阿燦說。「妳一定是被別人在舞會上拋棄過

 ,所以妳才會這樣痛恨參加舞會的,對不對?」

   「……」

   這又跟「拋棄」扯上什麼關係了啦!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5:44 | 顯示全部樓層
我很生氣,但是並不想要就這樣跟他吵起來。

那真是太無聊了。

   「不管你怎麼說,總之,」我板起臉,冷冷的說。「很抱歉我不能參

 加舞會,就這樣。」

   話說完,我扭頭就走,把他的錯愕置之腦後。

 

   

   我一直不喜歡拿感情的事情開玩笑,就算是無心的說笑也一樣。

   而且我對於『拋棄』這個字眼相當敏感。

   非常討厭、打從心底討厭。

   老實說,我沒有被拋棄的經驗;只是,對於這樣代表『背叛』、『傷

 害』的動詞,有著說不出的厭惡。

   我這個人,用情很專。

   愛上一個,就很難改變。

   也許是因為半年之前才結束一場維持兩、三年的單戀,所以,一聽

 到這樣的用詞,我的情緒就會忍不住翻騰而起。

   知道詳情的朋友們,在我面前都會刻意避開這些敏感字語,以避免

 被我的颱風尾颳到。

   蠢蛋阿燦,偏偏拿這個名目開玩笑,被我擺起的臉色狠刷一頓,也

 是活該。

 


   我氣呼呼的想,衝出辦公室。

   小葉站在走廊上,正跟幾個學弟在說話,手上還抓著沾滿泡沫的刷

 子。

   「談完啦……咦?」他看到我,先是順口招呼,但是當他看到我那

 陰鬱、快要爆發的臉色時,顯然吃了一驚。「怎麼啦?吵架?」

   我甩開他,衝出大門。

   「阿琳!!」小葉站在系館門口,對我大喊。「怎麼啦?」

   我沒搭理他。

 

 

   一直到晚上,想起這件事情,我還是怒氣沖沖的。

   憤怒。

   其實到底在生氣什麼,我知道不只單單因為敏感的問題。

   可是自己也很難說清楚,到後來,我只知道自己在生氣而已。

   真矛盾,我到底在發什麼脾氣呢?我也說不上來。

   好像好像…總覺得好像被阿燦知道什麼秘密的感覺。

   我想他原來是想要激我,讓我去參加舞會的說,可是,刺激的藥下太

 多、方法也不對,反而讓我抓狂了。

   我想,如果阿燦好好的、好好的再跟我磨一陣,就算我不願意,還是

 會勉為其難的答應。

   總之,現在把我惹毛了,短期內,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再搭理這傢伙。

 

 

   我的脾氣很拗的,又愛記恨。

   這樣的脾氣,只有在一個人面前可以化為繞指柔。

   他是最特別的,只有他是最特別。

   但是這個人永遠不會再出現。

   至於阿燦,就跟其他人一樣,別無異處。

   雖說『不知者無罪』,但對我來說,全是放屁。

   這只能說阿燦倒楣。

 

 

   當晚吃過飯後,我去書苑上班。

   一靠近聖誕節,晚上的工作幾乎大家都要找人代班,男生女生都一樣

 。

   這個時候,只有我最清閒。

   所以我理所當然得接下這週內所有晚上的值班,每晚抱著功課到書苑

 去上工。

   工作輕鬆,反正各系先後舉辦舞會,大家都忙著去跳舞,校內歌舞昇

 平、處處都是歡笑聲,也沒誰會來光顧書苑。

   玩都來不及了,誰會想要來泡書店啊。

   所以我可以把音響打開,放起一些平時會想睡覺的音樂,然後泡杯茶

 、悠悠哉哉的寫作業,寫到厭煩的時候,還可以抓起書架上的武俠小說翻

 一翻、看一看,打發時間。

   八點半的時候,我就關上店門,買份宵夜回宿舍去吃。

   這樣的好事情真是平白撿來的,薪水通通歸我、又沒壓力負擔。

   隨心所欲,輕鬆的不得了。

 

 

   今天晚上也是一樣。

   因為是聖誕節前倒數第二天,學生會在體育館內『大興土木』,準備

 晚上的活動,這是聖誕節前的重頭戲,幾乎每個人都會參一腳,跑來晃晃

 、逛逛。

   其他系上的舞會和這場『大戲』比較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還沒入夜,測試的大喇叭音樂已經吵翻天。

   「一二三、一二三,麥克風試音……」

   「回家……馬上回家…我需要你…」

「I'll be waiting for you…Here inside my heart……」

   震耳欲聾的音樂和鼕鼕鏘鏘的鼓聲、喇叭聲、人聲湊在一起,幾乎是

 要把整個學校都吵翻天。

 

 

   小小的書苑此時也一反平時的清靜,這時步履雜沓、兵荒馬亂,簡直

 亂成一團。

   「學姊學姊,有沒有黃色的八開海報紙?」學生會的美工人員排山倒

 海的衝進來,抓著我問。

   「有沒有膠水?」

   「膠帶不夠用了!」

   「訂書機能不能借一下…?」

   「訂書針沒了!怎麼辦?有新的嗎?」

   「硬紙板!硬紙板!」

   「細木條斷掉了啦!」

   「這海報紙有破邊!換一張啦!」

   面對他們的慌亂,我只能一人當十人用,一面開收據、一面找出存在

 紙庫的海報紙、一面換訂書針、一面指點他們去拿木條、一面算錢……。

   「快點快點!學姊,這個很急!」每個人都用一臉『我趕時間』的表

 情對我鬼叫。

   他們甚至就席地而坐,在櫃檯前展開瘋狂趕工。

   好不容易把這群傢伙都打發走,恢復了書苑的清靜時,舞會也開始了

 。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6:17 | 顯示全部樓層
我坐在櫃檯前低著頭寫思想史筆記。

   體育館中的音樂簡直就像是噪音,不停的干擾著我的歸納、整理。

   尖叫聲、吆喝聲、麥克風傳出的插科打渾、模糊卻響亮的音效、鼕鼕

鏘鏘的熱門音樂,完全破壞了我的平靜。

   最後我只能闔上書頁,臣服在噪音之中。

   當我收拾書本後抬頭,這才發現有個傢伙正站在書苑門口,偷偷的向

 門裡窺伺;他雖然盡量想隱藏自己,技術卻實在不佳,東閃西躲,讓人很

 快就發現了。

   好,正如大家所料,這傢伙是阿燦。

 

 

   我很驚訝他會跑來,照理來說,人都會有往安全地方逃命的天性。

   但是這傢伙現在就在門外探頭探腦,模樣實在好笑。

   就像是一隻大號的土撥鼠,瞪著賊賊的大眼睛在我旁邊晃來晃去一樣

 。

   鐵定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我走到門口,冷著臉瞧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我的臉色很明白,本小姐是準備要發飆了。

   阿燦看到我不說話,於是一臉可憐樣的站在門外,轉著眼珠子不知道

 在想什麼。

   我等著他說話,只要他一開口,我就把書苑的玻璃門給摔上。

   讓他嚐嚐什麼叫做硬釘子的滋味。

   我一邊想,一邊伸出左手抓住門把,試了試自己的力道。

   就等他開口……。

 

 

可是阿燦一直都沒有說話,一句話也不說。

   他看著我、我瞪著他,就這樣僵持了將近五分鐘。

   我想我那僅剩的耐心就要全部磨光了,額頭都要青筋畢露。

   可是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就只是直盯著我瞧,瞧的我頭皮發麻,眉

 毛都要翹起來了。

   他還是不說一句話。

 

 

   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他在打什麼主意?

   是不是來道歉?哼,我才不接受他的道歉。

   也許他是來奚落我的勒,很有可能。

   怎麼不說話呢?一句話都不說誰知道他要幹嘛?

   他到底想幹什麼?到底到底到底…在轉什麼念頭?還是等待什麼?

   等我道歉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發誓,就算是天降紅雨、明天太

 陽打西邊出來,也不可能要我低頭。

   而且我又沒有錯!!

   一面想著,我的眉頭一面越皺越緊,皺到幾乎可以夾死蒼蠅的地步。

 

 

   體育館裡的瑪卡蓮那音樂接近尾聲,整整一首曲子的時間,我們兩個

 就在這裡堅持的大眼瞪小眼。

   書苑外的小走廊上,燈光黯淡,我只能隱約看見阿燦的眼鏡反射出亮

 光,一閃即逝的光亮。

   室外的空氣冰冷,冬季的夜風幾乎透過我的厚重外套。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凍的發抖。

   阿燦站在門外,頂著那顆頭髮不多的腦袋,一定更冷。

   可是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我想我們大概會這樣固執的對立一輩子也說不定。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伊索預言中那固執父子過橋的故事起來。

 

 

   音樂結束,體育館中的主持人透過麥克風,不知道說了什麼。

   然後就是一陣喧嘩。

   我沒怎麼注意的聽,眼睛一直沒離開黑暗中的阿燦。

   然後音樂再度響起,聽到開頭我就想罵髒話了。

   那大概是本年度播放率最高、最耳熟能詳的歌曲。

   「My heart will go on」。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6:50 | 顯示全部樓層
我不蓋人,可是『鐵達尼號』是第一部讓我看到睡著的片子,更別提

 這首主題曲,一聽到就會讓我想到那幾張買電影票浪費掉的白花花鈔票。

   真是怒從心起。

   而且更過分的是,當我在系上宣稱自己在電影院昏睡的時候,得到的

 不是同情的安慰,而是不屑的譏嘲。

   「學姊,妳真是一點都不浪漫。」

   我本來就不浪漫。

   「一點想像力都沒有。」

   那下次不要叫我來寫小說、劇本。

   「唉,難道妳不會覺得,那真是永誌不逾的愛情。」

   會比麵包重要嗎?永誌不逾,有一天也會發霉。

   「學姊…妳、真的是個女生嗎?」

   ……

 

 

   現在聽到這首歌,就會有讓我想摔東西的衝動。

   尤其是眼前站著一個礙眼的傢伙,真的是雙重刺激。

 

 

   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向外踏了一步。

   阿燦顯然有些猶豫,他右腳想要往前踏,卻又遲疑的停了幾秒,退了

 回來。

   「我說,你要幹嘛呢?」我忍著不悅問。「一直站在這裡不冷嗎?」

   他哼也不哼,一動也不動。

   「喂?」我懷疑的又走近一步。「你說話啊?」

   「……」

   我越來越不確定他在搞什麼鬼,心裡著實有點緊張。

   「阿燦,你是怎麼啦?」我問,又踏一步。

   他還是不說話,靜靜的站在夜色中,黑沉沉的身影顯得有些詭異。

   這讓我著急起來。

   「怎麼啦?你怎麼啦?你還好吧?」我走近他,不安的問。「嘿,你

 還好吧?」

   我瞧著他,慢慢的伸手想要推一下。「你睡著了?」

 

 

   書苑的燈光微微射出,從我身後的方向照向阿燦的臉。

   阿燦的神色平淡的讓我猜不出他在想什麼,鏡片後的眼睛瞬也不瞬的

 看著我。

   「晚安。」他說。「妳終於走出來了。」

 
 樓主| 發表於 2005-3-12 15:37:15 | 顯示全部樓層
走出來?我回頭看看書苑大門,再看看眼前的阿燦。

   唉,我好像喪失立場了。

   「我正在想妳會堅持到什麼時候呢。」他爽朗的說。「妳剛剛看起來

 ,好像打算跟我誓不兩立的樣子哦。」

   「廢話!你耍賤招,居然用這種方法把我騙出來。」我生氣的嚷。「

 我以為你怎麼了,嚇的半死,動也不動、也不說話,你是打算杵在這裡當

 木頭嗎?」

   阿燦沒說話,低低的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來幹嘛?」我沒好氣的瞪白眼,轉身往裡走。「我要顧店,有話快

 說。」

   「嘿,等等,」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有些著急。「我是來送東西給妳

 的。」

   「送啥?」

   「嗯……」他猶豫的哼著,抓抓頭髮、彷彿在想什麼。

   「快說啊!」我催促。

   「這個嘛……」他還在吞吞吐吐。

   「該不會是便當吧?我可是吃過晚飯了。」我很不高興的說。「現在

 都快八點了,該吃宵夜。」

   「不是便當啦!妳真是……」阿燦幾乎要跳腳了。「妳…妳…妳啊!

 」

   他幾乎是在哀嚎了。

   「不是送便當,那你要送啥?」我狐疑的瞪著他。

 

 

   「先問妳,是不是還為下午的事生氣呢?」阿燦想了很久,才問。

   「還好啦。」我冷冷的。

   「呵呵,我才不相信呢,妳現在一定氣死了,只是不肯說而已。」他

 輕輕的笑。「愛面子的小鬼。」

   好傢伙,算他厲害,我就算對別人不高興,也不太敢當面說出來。

   雖然心裡已經把他祖宗八代通通問候到了,表面上,仍然要維持基本

 的和平嘛。

   「我是帶禮物來求和的喔。」他諂媚的說。「女生最喜歡收禮物了,

 對不對?」

   「那要看禮物的性質。」我沉聲說。「這算什麼?」

   「聖誕禮物,本來是要等明天系上開舞會的時候要送給妳的。」阿燦

 解釋。「現在先給妳,不過妳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喔。」

   「啥事?」

   「先說答應。」他賴皮的說。「說答應就給妳禮物。」

   「哪有這種道理的,那我不要禮物了。」我扭頭就走。「你留著自己

 用吧。」

   「喂!妳……」阿燦又抓住我。「不要這樣啦…好吧好吧,那我把禮

 物給妳,可是妳要答應我,等我走了之後才能看。」

   「嗯?」

   「把手伸出來。」他說。

   我把右手展出,黑暗中,他不知道塞了一包什麼東西在我手上。

   「這是什麼?」我很想低頭看。

   「先不要看!」阿燦趕快用手蓋住。「我走了之後再看。」

   我估量手上的東西,有些沉,包裝紙袋在手中摸起來很光滑。

   「這是什麼?」

   「小東西而已。」他說。「很適合妳唷。」

   「嗯?」

   「我原來是想買個小型滅火器給妳的,一定更適用。」阿燦低笑。「

 不過呢,這個東西也很好,我想女孩子都會喜歡。」

   「是什麼東西嘛!」我好奇的不得了,一下午的不高興,都被這『謎

 樣的禮物』沖淡了。

   「我先走了,妳慢慢看。」他說,拍拍我的手背,然後快步的離開。

 

--
 樓主| 發表於 2005-3-13 10:53:39 | 顯示全部樓層
在書苑裡,我找到剪刀,拆開包裝。

   裡頭是一只盒子,附著一張卡片。

 

 

   面對著盒子,我開始猶豫不決了。

   是不是要打開呢?

   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啊?我好奇。

   雖然知道,絕對不會是什麼戒指啦的東西,那可太恐怖了,收到那種

 東西,我一定先送垃圾桶。

   而且,戒指盒,絕對沒有這麼大。

   女孩子的想像力無遠弗屆,光是看著這還沒拆封的盒子,我的腦袋已

 經轉的亂七八糟。

   也許是一條蛇也說不定呢!

   長這麼大,我還沒收過男生送的聖誕禮物。

   男孩子,會怎樣挑聖誕禮物啊?我忍不住亂想。

   心撲通撲通的跳。

   說不定是香水喔!

   我嘿嘿的笑,說不出的滋味。

   畢竟,我也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啊,第一次收到爸爸之外的異性送禮,

 無論如何,總是覺得很興奮的。

   我一面想、一面動手打開盒子。

 

 

   後來,我想,阿燦一定很了解我在想什麼。

   他送上這份禮物之後,回去的路上一定在狂笑。

   而看著我的「禮物」,我的心裡,充滿了「怨恨」。

   那是一枚胸針。

   很普通的胸針。

   普通不是問題,聖誕禮物嘛,大家當然都是盡量求簡單、心意到就好

 ,價錢和式樣,都不是最重要的。

   可是這實在是太過分了,阿燦這傢伙真是太過分了!

   他送了我一枚粉紅小豬別針。

   粉紅色的、閃亮亮的、跳舞的小胖豬胸針。

 

 

   卡片上只有龍飛鳳舞的簡單幾句話。

 

 

 「                       
                         
    跳舞的小肥豬!跳舞的小琳文!       
                         
    這是最適合妳的聖誕禮物。         
                         
         阿燦   
                         
                         
    PS: 找到妳的『hidden gate』了沒?     
                         
                        」

 

 

   我不知道什麼是『hidden gate』,可是我知道,這傢伙是真的在自找

 死路。

   「這次我會原諒你才有鬼!」我一面惡毒的喃喃自語,一面把這些東

 西都掃進自己的背包中。「會原諒你,才、有、鬼!」

 

--


深度並不等於陰暗, 
但是陰暗自有它的深度。
 樓主| 發表於 2005-3-13 10:54:28 | 顯示全部樓層
「My heart will go on」的音樂漸漸低沉,照理來說,這是一首溫

 柔淒婉的曲子,但在我心裡,卻一點也沒有被感動的跡象。

   「還『My heart will go on』勒,」我悶著鼻音哼著。「go on 要

 go到哪裡去啊,沒有kill him就算不錯了。」

   再度翻開思想史課本,勉強胡亂看了兩頁,我又把它闔上。

   還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怎麼會這樣呢?

 

 

   我覺得自己心浮氣躁的厲害,這樣的莫名其妙的浮動情緒,說不出的

 不安。

   嘿!我在幹嘛啊?我忍不住在心底斥責自己。

   有什麼好生氣的呢?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聖誕禮物,小小的玩笑、惡

 作劇而已。

   為了這樣不起眼的小事情不高興,我是吃了炸藥嗎?

   能拿到聖誕禮物,就該高興了呀,阿燦是朋友,他還會想到特意送禮

 物給我呢,想想,我的朋友們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別說是禮物了,就

 連一張聖誕卡片,也常常疏忽掉。

   我是不應該會有這樣的反應的,太奇怪了。

   「在期待什麼啊?」我小聲的問自己。「嘿!莊琳文,妳到底在期待

 什麼啊?」

   「沒有啊沒有啊,」我的心裡有個慌張的聲音喊了起來。「我才沒有

 在期待什麼呢!」

   「真的嗎?」

   我不自覺的,拿起筆在紙上畫上一個大問號。

   『?』

   問號問號問號……

 

 

   如果我沒有期待,為什麼會不開心?

   我不開心,因為我覺得失望。

   我在失望什麼?

   「妳在失望什麼?」我問自己。

   「沒有啊沒有啊,」心底的那個聲音不安的回答。「我沒有失望啊,

 沒有沒有!」

   「真的嗎?」

   我抓著筆,又在紙上畫出一個大問號。

   『?』

   問號問號問號……

 

 

   這個禮物不是我想得到的,對吧?

   那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妳想要什麼禮物?」我問自己。

   「沒有啊沒有啊沒有啊…」慌張的辯白。「我沒有想要什麼啊…真的

 真的!」

   又是一個問號。

   『?』

   問號問號問號……

 

 

   我不安、不安的厲害。

   為什麼?

   當我問自己這些問題的時候,心底的那個聲音,彷彿在逃避著什麼,

 不停的辯白著。

   那個我,好慌張、好猶豫、好迷惑。

   除了『沒有啊』、除了否認、除了緊張外,我找不出自己其他的感覺

 。

   「嘿,妳在怕什麼呢?」我忍不住問。「除了否認、除了心浮氣躁之

 外,妳在隱藏什麼?」

   「……」

   我在怕什麼呢?我在緊張、壓抑什麼呢?

   我在期待什麼、希望得到什麼?

   到底到底…到底到底,到底,我在逃避、躲藏著些什麼呢?

   看著白紙上那一團問號,我的腦袋,攪緊、攪緊、攪緊。

   問號,都是問號。

 

--

貓在鋼琴上打一個懶呵欠, 
太陽軟軟地暈倒在西邊的窗櫺上。
 樓主| 發表於 2005-3-13 10:55:08 | 顯示全部樓層
好像有一種什麼東西,在我心裡微微的、微微的發芽了。

   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不安的感覺隨著它們冒芽的速度,不斷

 增長。

   來的太快了,我只能這樣想,這種東西發芽的速度太快了,我甚至還

 來不及辨識這些到底是什麼。

   但是它們已經生根。

 

 

   怪異的感覺、怪異。

   我很不習慣,卻又掃除不了。

   無力感快速增加。

 

 

   收工之後,我回到宿舍。

   一個人打開電腦,吃簡單的晚餐、放mp3 來聽。

   空空蕩蕩的宿舍,顯得那麼冷清,窗外的夜風從縫隙間鑽進屋裡,寒

 的讓人發抖。

   桌上的晚餐,熱氣騰騰的冒著暖意,香氣撲鼻而來。

   我卻一口也吃不下。

   我瞪著肉羹麵,想了很久。

   最後放棄了進食的打算。

   抱著毛巾,我想去洗手台前洗把臉,驅走倦怠,準備唸書。

   水龍頭嘩啦啦的傾倒著白花花的水,又冷、又冰,冬天的水,彷彿沒

 有溫度。

   我無意識的沖著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所有動作都是機械化的、不斷重複的。

 

 

   「嗨,沒去舞會啊?」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我倉皇的抬頭看對方。

   「小帆。」我沒好氣的說。「妳走路都無聲無息的,想嚇人嗎?」

   「是妳太專心了吧?洗臉洗那麼久,想把臉皮刷下來嗎?」小帆撇撇

 嘴,在臉上抹著洗面乳。「怎啦?沒去舞會逛逛,據說有免費的贈品可拿

 哦!」

   「還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沒興趣。」我說。「那妳怎麼沒去?」

   小帆聳聳肩。「如妳所說,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我也沒興趣。」

   我笑一笑,扭上水龍頭。「在唸書啊?」

   「欸,要幫老師翻譯一些原文的東西。」小帆低下頭沖水,含含糊糊

 的說。「受不了,原文本身就是一堆錯,我還得校正。」

   「原文?」我想到了什麼。「啊,我有一個英文單字要問妳。」

   「問我?妳們中文系需要用到啥英文?」

   「等等,我去找一下給妳看,我也記不起來。」我說罷,抓起毛巾衝

 回房間。

   在背包裡翻找一陣,從最底下找到了那包快壓扁的禮物。

 

 

   「hidden gate…hidden gate…」我捧著卡片問小帆。「hidden gate

是啥?」

   「hidden gate?」

   小帆唸了一遍,想也沒想的笑了。「隱藏之門。」

   「隱藏?」我錯愕的皺眉。

   「隱藏之門。」她說。「hidden 是隱藏的意思。」

   「『門』不是用『door』嗎?」我喃喃自語的說著。「寫這樣,誰知

道他在說啥啊?」

   小帆看我一眼。「是遊戲嗎?看來挺有趣。」

   我對她無奈的微笑。「不知道,大概是吧。」

   「是藏寶遊戲吧。」她說。「真好,別出心裁的聖誕節禮物?」

   「才不是。」我很快的否認了。「這只是一個白爛欠扁的證據而已。」

 

--

 替人著想, 
 有二分之一是替自己的罪行找藉口。
 樓主| 發表於 2005-3-13 10:55:35 | 顯示全部樓層
「隱藏之門、隱藏之門。」我坐在桌前覆誦著,翻來覆去看著這張不

 起眼的小卡片。「到底時麼是『隱藏之門』啊?」

   想來想去,跳不出所以然來。

隱藏隱藏,隱藏之門,隱藏東西的門。

   隱藏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需要被隱藏?

   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不能輕易被別人發現。

   就像是四十大盜的寶藏一樣,藏匿在深山中神秘的洞窟中。

 

 

   「『找到妳的hidden gate了沒?』」我又念了一次卡片上的備註。

   我的hidden gate?我的hiiden gate?我的?我的?

   我的隱藏之門?

   門裡藏了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

 

 

   「好奇怪。」我喃喃自語的,用手撐著腦靠在書桌上。「好奇怪。」

   是什麼東西,會讓我把它藏起來?

   重要的東西?喜歡的東西?羞於見人的東西?

   不能面對的東西?

不能面對的東西……。

   我,有什麼東西,是不能面對的?

   需要隱藏起來的?

   隱藏……

   唉,我不知道啊。

 

 

   也許有吧,也許我真的有一些東西是不能面對、需要藏匿起來的吧。

   可是阿燦到底意指為何?

   我完全搞迷糊了。

 

 

   開啟隱藏之門,會得到什麼?

   我天馬行空的胡亂想著。

   會跟阿里巴巴一樣,得到享用不盡的金銀財寶嗎?

   還是像遊過龍宮的蒲島太郎一樣,得到的是他逃避了一生的現實?

   我的門後世界是什麼?

   是什麼?

 

 

   阿燦,你,到底,說的是什麼?


--

真實的事情不一定可信,可信的事情不一定真實。
 樓主| 發表於 2005-3-13 10:56:24 | 顯示全部樓層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想的太多,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糊塗了,於是

 理所當然的丟下課本,爬上床鑽進溫暖的被窩中呼呼大睡。

   睡覺,是一種再好不過的逃避方式。

   跟鴕鳥把腦袋埋在沙子裡的道理是一樣的。

   大約到了十一點左右,舞會散場,筋疲力盡的室友們都倦鳥歸巢,

 乒乒乓乓的走路聲、開門、扭開燈、脫鞋子拉椅子…笑聲蕩漾整間寢室。

   簡直吵的不像話。

 

 

   「喂喂喂!」迷糊中,我好不容易把頭從厚重的棉被中探出來。「妳

 們小聲一點行嗎!我在睡覺啦。」

   「妳妳妳!」妙正彎腰脫鞋子,聽到我的聲音,彷彿見了鬼似得瞪大

 眼睛,右手抓著那雙皮靴,左手指著我的頭大叫。「妳怎麼在這裡??」

   「不然我該在哪裡?」我沒好氣的問。

   「這…我…妳妳…」阿妙急得著了火似的。「妳沒看到紙條嗎?」

   「什麼紙條啦,」我真的是睡意朦朧、眼皮酸澀,嘴裡口齒不清的哼

 了起來。「哎,天大的事情都等明天睡飽再說吧,嗯。」

   我把頭埋回舒服的被窩裡,但是沒兩秒鐘,這樣溫暖舒服的被窩就被

 阿妙踹開了。

   「起床起床!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她爬上床,二話不說就掀開我

 的被子。

   寒冷的低溫馬上侵襲我的身體。

   「妳瘋啦!」我跳起來搶棉被,飛快的把自己又裹起來。「沒事掀我

 被子幹嘛?」

   「給我起來!!這種重要的時候妳居然還賴在床鋪上面!」阿妙第二

 次拉開了我的棉被,硬是把我抓了起來。「豬琳文,天天只知道睡覺賴床

 !現在不救妳就來不及了,妳會恨我一輩子的。」

   「那乾脆讓我死了吧。」我喃喃自語。

   「要死還怕沒機會?」妙沒好氣的說。「先不說這個,妳沒看到紙條

嗎?」

   「什麼鬼紙條啊?」

   「阿燦給妳的紙條啊,妳沒看到嗎?」小月從旁邊插嘴。

   「紙條?放屁啦,那白痴送我一個爛禮物。」我有些清醒了,想起來

 不由得火冒三丈。「他罵我是小豬勒,我沒劈死他真算他走運。」

   眾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這呆子沒看到紙條。」

   「Oh my god!我就說不要藏太隱密,藏太好她找不到。」

   「害我們想了那麼久。」

   「就說要當面講嘛,唉…」

   「當面講就沒有那種浪漫的氣氛啦!」

   「浪漫有個啥用啊,琳文腦袋跟石頭一樣。看看!這就是浪漫的結果

 。」

   「只能說這傢伙實在是太鈍了,笨的要死。」

   「我們怎麼會有這樣的室友呢!唉。」

   床下的三個女生,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感嘆什麼,不過怎麼聽起來,

 都好像在罵我。

   抱著棉被,我咕噥著。「妳們在說什麼啦?」

 

 

   阿妙搖搖頭。「不行,我放棄她了,妳們誰來跟她講來攏去脈吧。」

   「什麼來攏去脈?」我迷惘的瞪著她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月開始猛嘆氣。「琳文,妳有沒有看到阿燦禮物裡面的那張卡片?

 寫『隱藏之門』的那張卡片?」

   「有啊。」我說。「欸,妳們怎麼知道那張卡片?」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妳有沒有去找那個什麼門的?」小月繼續追

 問。

   「沒有。」我乾脆的回答。「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這裡哪裡有門啊

 ?」

   「喔,豬頭!」妙的聲音足足提高八度。「妳這腦袋空空的大笨蛋!

 」

   她們的臉上,全都擺出了一副十足無奈的表情。

   阿妙從桌上拿起裝小豬胸針的盒子,「看好了。」她仰著頭對我嚷。

   「……」

   妙用兩手在盒底上微微推了一陣,小盒子的厚底居然露出一條細縫,

 縫隙漸漸加寬,下一秒鐘,盒底已經被拉開。

   「Oh shit !」我實在不能控制自己的嘴裡跳出髒話。「這就是那個

什麼門的東西?」

   「是『隱藏之門』啦,笨蛋。」小月糾正我。

   「這樣寫,誰哪知道機關藏在這邊。」忍不住,我幾乎要尖叫了。「

 阿燦那個白痴拿我開玩笑啊!」

   「只有妳才找不到。」妙無奈的說。「下次別出這種餿主意了,要告

 訴這傢伙什麼事情,應該拿個廣告看板在妳眼前閃燈才行。」

   「只怕閃到燈泡都掛了,琳文還搞不清楚我們在說什麼呢。」小月接

 口。

   「笨蛋還是要用笨方法的。」她們異口同聲的說。

   「唉。」

   「妳自己好好看看裡面的東西吧。」妙把盒子裝起來,丟上床鋪。「

 同學一場,我們可是仁至義盡了,是妳這笨蛋老是搞砸事情。」

   「嫁不出去不要怪我們。」小月也悶悶的說。

   我拿起落在枕頭上的小盒子,戴起眼鏡,依樣畫葫蘆的盒底拆了下來

 。

   小盒子盒底別有洞天,一張細薄的便條只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狀壓在裡

 頭。

   展開它,首先跳進眼裡的是阿燦那龍飛鳳舞的筆跡。

 

--

真實的事情不一定可信,可信的事情不一定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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