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們會開心的說：「嗨」

天羽

我們的憾恨，其實並非是不曾相遇，而是短暫相遇之後，不斷錯過。
在許多電影的經典鏡頭裡，常有這樣一幕，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
你忽然發現你苦苦尋覓的那個人的身影，正待要大聲呼叫對方的名字……綠燈亮了。
那個人立刻腳步匆忙隱身到雜亂的人群中，你激動地揮汗追趕，也無法倒帶回到再相遇那瞬間。
同樣的，十字路口的兩部車，也經常當路口的紅燈熄了，車窗裡戀人對望的眼眶就紅了。
車於是逕往東西兩路分離。
以上，香港電影【甜蜜蜜】與【麥迪遜之橋】，大概是最典型的代表作品。

在幾米的「向左走˙向右走」這本圖畫繪本，讓我再度看到都會男女一再錯肩而過的無比寂寞。

我們就在同一個國度。
呼吸著同一個城市一樣的空氣。
也許常常去同一家咖啡店。
可能逗過街上同一隻小花貓、聽到同樣的烏鴉叫聲。
只是，我們不再相遇……於是
曾經擁有的那段短暫的美好記憶，從此成了心中無力的缺口。

「向左走˙向右走」幾米以書中跨頁左右對比的圖像。
細膩的描繪一個從事翻譯的年輕女孩與一個在街頭拉小提琴的年輕男孩相遇的愛情故事。

故事中男女主角比鄰而居在一個郊區的同一棟舊公寓，卻從不相識。
只因為女孩每次出門，不管去哪裡，總是習慣往左走，男孩則習慣往右走。

即使在同一刻出門，兩個人從一跨出公寓的兩道大門，便以背對背的姿態成平行線拉開距離。
直到有一天他們在一個圓形的公園噴水池相遇，留下僅僅一個下午的美妙時光。
他們因意外再也碰不到彼此……兩個人又恢復原來向左走與向右走的習慣。

愛，同兩條線交錯，瞬間交集，立刻就穿過彼此。
這樣的愛情故事，固然令人感傷。
而深究，愛，真的是無可捉摸嗎？非得靠奇蹟與巧合嗎？
不可置疑，『緣份』是全世界每一樁愛情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重要元素。
但幾米這本繪本，我認為最值得玩味的正是書名所點出來的東西——「向左走˙向右走」。
「是愛還是習慣？」
在擁擠都會中生活的單身男女，總是忍不住脫口而出這句話。

事實上，是習慣制約了愛情？還是習慣制約了自己？習慣走同一條路、到達同樣目的地；習慣看一樣的風景；習慣去某一個咖啡廳；習慣吃某一家店的麵。
習慣使用同一種品牌的牙膏；習慣，保護了自己；習慣，也錯失所有可能性。

在習慣裡，我們覺得安全而自在，甚至認為這是一種自由。
當習慣固定，我們愈來愈難嚐試新的事物、適應新的人；當了解自己的習慣後，我們更難以妥協、不願更改。

也許世界上正有一個100分的男孩與100分的女孩。
他們是如此相配，也極可能相愛。
如鍋子與蓋子一般契合。
但愛喝可樂的男孩，永遠只習慣去麥當勞，不肯踏入愛喝咖啡女孩的StarBucks，女孩也一點都不想去試試麥當勞的咖啡。
「左」與「右」總是太陽與月亮般背對著彼此……
這樣聽起來，有多麼悲哀啊！

看幾米以幽默而略帶感傷的插畫筆觸，浪漫而溫柔地簡單描繪出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
那樣依靠著習慣、背對背行走又互相思念的都會男女，交織著一幅浪漫細緻的圖像。
我心底卻有真實世界深沉的感嘆。

確實，在真實世界中，習慣男人溫柔呵護的女人。
是很難去適應一個粗枝大葉的直率好男人。
習慣女人小聲細氣的男人，根本忍受不了一個會跟你爭辯的新時代好女人。
我們依賴著幾年來的固定習慣，害怕自己的安全感被毀壞。
只能向左走、向右走，保護好好地直線進行，與那個有可能性的人，自相遇之後，不斷錯過，彼此的心。
也許我們在追尋的是鏡中的另一個自己。
看到幾米書裡多半採取跨頁左右相對的美麗插畫表現瞬間男女心情的畫面，我不禁會心而笑。

紛亂的大都會，以習慣來埋藏自己、保衛自己……我得坦白，我也是其中之一。
真實人生多少沉重，但是在幾米清新的繪本裡。
我看見的是一種幽默有趣的方式來陳述都會男女的悲哀……
那一個圓形的噴水池，讓書中男女主角相遇；而地球是圓的，在複雜交織的人際網中，誰說我們不會再相遇？

向左走或向右走，或多或少我們無法立刻改變自己的慣性。
但，偶而回頭，偶而換一條新鮮的路線，那個「對的」的人、事、朋友與機會。
說不定將在某一個十字路口與你與我相遇，然後我們會開心的說：「嗨！」。